第34章 为你而死

    橙色光柱如长枪直轰屠林胸膛，不带一点声响，将他轰下船吊。</p>

    橙光去势不减，在海面上拉出一条笔直的直线，仿佛飞机迫降一般，两侧都翻了起来。</p>

    片刻之后，才听到轰鸣的残响，带着海浪狠狠砸落。</p>

    伪·超电磁炮！</p>

    这正是张崇修习源道术以来所能打出的最强一招。</p>

    但因为根本无法做到精准锁定，所以他从来没有在实战中使用过。</p>

    直到这一刻。</p>

    屠林以冬萤为饵，设下张崇不得不往下跳的陷阱阳谋，但他执着于亲手斩杀张崇的执念，也成了致命的破绽。</p>

    同样的超极速之下，张崇躲无可躲的瞬间，也是屠林躲无可躲的瞬间。</p>

    如果无法瞄准的话，就不要瞄准。</p>

    只要近到了极点，哪怕不瞄准也不会打偏。</p>

    这正是张崇以自身为饵藏下的最终反击。</p>

    他拄着香姬，大口喘息。</p>

    在超极速状态，双方的交锋是真正的一瞬间。那紧绷的精神造成的负荷却不亚于一场延绵许久的旷世大战。</p>

    但他终于是胜了。</p>

    张崇忍不住笑出来，退出暴血状态，抬头朝冬萤望去。</p>

    女孩脸上残留的惊恐还未退去，不如说她见到张崇来到她身旁时，这种惊恐更甚。</p>

    冬萤几乎是立刻高喊起来：“陷阱！快逃！”</p>

    张崇笑着说：“陷阱已经——”（被我破了。）</p>

    笑声戛然而止，没说完的话断在半空。</p>

    脚下猛然一震，爆炸声此起彼伏，整艘中远冬窗号剧烈摇晃起来。</p>

    船吊发出嘶哑的悲鸣，缓缓倾倒，带着冬萤直接朝甲板压去。</p>

    张崇惊得魂飞魄散，直接跟着跳下，飞身急追，反手挥刀连斩断绳。</p>

    冬萤身子向下一沉，已落入少年怀里。</p>

    张崇抱着冬萤落在甲板上，来不及欢喜，脚下却骤然一斜，他下意识的再次跳起。</p>

    船吊当头压下。</p>

    身在半空无处借力，张崇果断挥刀直刺。</p>

    香姬没入船吊，手腕一扭，整个人向上高高跃起。</p>

    张崇低头。</p>

    放眼所见，中远冬窗号船尾正沉入海底，整艘船斜着翘了起来。</p>

    “屠林你个疯子！”</p>

    张崇毫不迟疑的还刀入鞘，空出手来对着船头栏杆调整磁力线重合，使出天极索，将两人拉向高高翘起的船头。</p>

    整艘船几乎翘成九十度，所有的一切都在倒向大海。</p>

    张崇抱着冬萤翻过铁栏杆，望着这陷入绝地的钢铁巨舰，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。</p>

    虽然是茫茫大海，但距离驶出冬窗港并没有过去太久，以他半吸血鬼的体质，大不了就是游回去。</p>

    他不会死。</p>

    冬萤也不会死。</p>

    张崇欣喜的回过头，笑容却忽然僵在脸上。</p>

    冬萤虚弱的痛苦呻吟着，浑身发抖。</p>

    白皙的肌肤下，隐隐可见黑色异物诡异流动。</p>

    她紧紧的握着腕上的银链，仿佛想从父亲的遗物中获取力量。</p>

    张崇立刻想起了之前见到的大副，忍不住破口大骂：“屠林！你混蛋！”</p>

    他握住冬萤的手，安慰道：“冬萤别怕。我有办法。你见过的，相信我。”</p>

    张崇深吸口气，运转镜子所教导的办法，想要将冬萤体内的异物吸出，就像之前怪兽那次一样。</p>

    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根本是徒劳无功。</p>

    张崇清楚的感觉到那停留在冬萤体内的异物，与她纠缠在一起，根本无法将它像黑雾般抽出来。</p>

    冬萤大汗淋漓，额头烫的吓人，皮肤下异物不规则的凸起。</p>

    她的眼神渐渐散乱，却仍呢喃着：“陷阱、陷阱是我……是我……放、放下我……逃、快逃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不不不！你不会有事的！相信我！”</p>

    香姬出鞘划开手腕动脉，鲜血汨汨而下，张崇将手腕凑到冬萤唇边。</p>

    鲜血入喉，皮下异物仿佛遇到天敌似的四处逃窜，起伏不定的身体表面平复下来。</p>

    冬萤浑身一颤，瞳孔焦距渐渐恢复，她轻声道：“张崇？”</p>

    “是我。”张崇大喜。</p>

    只是一刹那，冬萤清醒过来的瞬间立刻焦急喊道：“快逃！屠林在我身上做了手脚，我才是陷阱！”</p>

    张崇疾声安慰：“别怕！保持清醒！我的血是屠林谋夺的万能药，不管你身上被布下了什么东西，我可以救你！不要放弃！不要绝望！”</p>

    冬萤注视着张崇，眼波流转，楚楚动人：“又被你救了。”</p>

    张崇从没见过露出这般脆弱模样的冬萤，也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冬萤。</p>

    头发乱糟糟的趴在冬萤脸上，明明是前所未有的苍白和虚弱，掩盖不住的气质却自然流露出来。</p>

    根本遮掩不住的巨大变化，简直是判若两人两人，飘然出尘，仿佛下一秒就要回到天上。</p>

    “真是不合格啊我。”她轻声道。</p>

    天上雷霆炸响，瓢泼大雨砸落下来，也遮住了少女的轻叹。</p>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张崇问。</p>

    冬萤问道：“为什么要这么拼命救我？”</p>

    这是张崇第二次听到这个问题。大量失血让他开始有些抖索。</p>

    他脑子一热，下意识脱口而出：“因为你是第一个陪我去游乐园的女孩啊。”</p>

    冬萤怔怔出神，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。</p>

    “傻瓜。”她说。</p>

    没等张崇追问，俩人脚下轰然剧震。</p>

    中远冬窗号终于承受不住船体倾斜的巨大拉力，从中折断。</p>

    剩下半截直直的耸立在海面上，像是一截断剑直插入海，慢慢下沉。</p>

    “断剑”所沉之处，一个巨大的漩涡扩散开来，将散落在海面上的集装箱、残骸，尽数吞没。</p>

    张崇紧盯着船体中段，随时准备起跳，一边安慰道：“别怕。抱紧我。”</p>

    手上却骤然一空，他下意识的回头。</p>

    世界忽然慢了下来，仿佛慢动作播放。</p>

    屠林从船底一跃而起，魔剑龙渊无声无息的背后刺来。</p>

    仿佛窥视已久的毒蛇，在猎物警戒最低的那一刻，发出致命的一击。</p>

    张崇瞪大了眼，世界中的一切仿佛都变慢了。</p>

    冬萤扯下了手腕上的银链子，捏碎了那颗小小的黑珍珠。</p>

    “奔雷。”她轻声说。</p>

    苍白电火自少女身上凭空腾起！</p>

    无数细小伤口同时爆开，带着漫天血花！</p>

    浑身浴血的少女身形瞬间加速到极致！</p>

    她推开少年，将自己留在剑下。</p>

    魔剑龙渊刺进冬萤的胸口，从后背一点一点穿了出来。</p>

    张崇脸上的错愕还来不及浮现，就变成了愤怒！</p>

    “啊！！！！！”</p>

    他拔刀，怒斩！</p>

    手按上刀柄的刹那便有黑鳞浮现，苍白电火肆意奔流！</p>

    香姬出鞘，瞬间斩上屠林右手，连臂切断！</p>

    屠林只感觉右手小臂一凉，小腹已传来狂暴轰击，整个被踹上天空，断臂的剧痛这时候才传来。</p>

    屠林按着断臂疯狂嘶吼，他愤怒的向下望去。</p>

    张崇早已弃他而去，直接跳下船，朝着坠落的少女追去。</p>

    张崇抓住冬萤的手臂，反手一刀刺入船底，悬在半空，浑身不停颤抖。</p>

    “抓紧我！”他大喊。</p>

    冬萤胸口衣襟已成血红，龙渊直接贯穿心脏，也宣告了她的死刑。</p>

    “别松手！我可以、我可以、我可以救！”在这一刻，张崇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只是个半吸血鬼！他一边大喊，泪水却止不住流下。</p>

    “别哭。”冬萤努力伸手去擦他的泪，手却抬不起来， “别哭。这就是我的命。”</p>

    张崇心里乱成一团，偏偏意识却无比清醒。</p>

    越是清醒，就越是痛苦。</p>

    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在呐喊，耳边有人在哭泣。</p>

    眼前是无边的火，看不清模样的男人躺在他的脚下。</p>

    男人握着一个小女孩的手，轻声道：“别哭。这就是我们的命运。”</p>

    这是什么？幻觉？不，这是记忆？什么时候的记忆？那个小女孩，她的脸，她是——冬萤？！</p>

    幻觉和现实重合了，张崇下意识的紧握住冬萤的手，愤怒满腔不知何往：“别扯淡了！哪有什么命运！哪有这样的命运！我不信！我不接受！”</p>

    冬萤轻轻微笑，虚弱的、美丽的笑。</p>

    “傻瓜。”她又说。</p>

    “是！我是傻瓜！所以不要死！不要死！”张崇拼命摇头，眼泪止不住的一直流。</p>

    冬萤的呼吸越来越弱，眼瞳却越来越亮，带着憧憬的光，看着张崇的脸，却仿似看着遥远的地方，看着那久远的过去，那为了保护同一个少年而倒下的父亲。</p>

    “爸爸……”她低声呢喃，手臂一沉，慢慢滑落。</p>

    “不要死！不要放弃！我可以救——”张崇发狂似的大叫，使出全身力气抓紧她的手臂。</p>

    上空却有雷霆爆响。</p>

    “张！！！崇！！！！！！”</p>

    屠林身披雷光血雨从天而降，左爪并举成刀，锋锐狰狞直贯头颅。</p>

    张崇反手抽刀，一荡一震，不下反上，用力向上甩去。</p>

    香姬迎上利爪的瞬间，屠林却忽然抬起断臂向旁一扬，紫黑血雾扑上冬萤。</p>

    冬萤手臂猛的膨胀，瞬间暴裂开来！</p>

    张崇手上一轻，无数细小血箭贯穿身体，整个人被炸飞。</p>

    屠林左爪握住贯穿冬萤胸口的魔剑龙渊，一脚蹬踩。</p>

    少女朝大海坠落，仿如飘萍。</p>

    “不要！！！”张崇浑身披血，返身向下追去。</p>

    屠林左爪握剑，拦在身前，脸庞狰狞如狂：“你还有闲心去关心死人吗！！！”</p>

    “滚开！！！”张崇只攻不守，刀刀拼命、状若疯虎。</p>

    屠林只守不攻，却始终挡在他面前，封死张崇前进的每一条道路。</p>

    冬萤落入大海，只一瞬间，便被海水彻底吞没。</p>

    张崇心神大震，再压制不住一身伤势，一口血猛的喷了出来。</p>

    屠林觑紧时机，趁势侵入香姬刀域之内，反手一把磕飞香姬。</p>

    龙渊往前贯穿张崇胸腹，带着一阵狂冲直到将他钉上直立的船底钢板。</p>

    雷霆催发，自张崇体内向外爆发。</p>

    张崇又是一口鲜血喷出，大半个身子碳化成焦，浑身抽搐。</p>

    屠林仰天长啸，放声大吼。</p>

    “是我赢了。老不死的！你看见没有！你们看见没有！”</p>

    “是我赢了！是我赢了！我赢了当代雷帝！赢了你们视作珍宝的宗子嫡脉！”</p>

    “你们这些该死的老东西听到没有！是我赢了！是我这个被你们抛弃的弃子赢了！”</p>

    “哈哈！哈哈哈哈哈哈——呃？！”</p>

    那笑声听起来就像在哭，肆意而凄凉，却戛然而止。</p>

    雷霆轰隆作响，有撕心怒吼从地狱咆哮冲出。</p>

    “赢！你！妈！！！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