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卷 第4章 蛇纹

    重新回到家，奶奶也正拿家里的盆接雨水。</p>

    看到我忙起身问：“小水，你哪去了？快，跟我一起。”</p>

    我从身后拎出一只鸡，说：“抓鸡去了……但是好多都被吓死……”</p>

    奶奶见状又道：“先别管鸡，啥玩意都得有水，水才是最重要的！”</p>

    “哦……”</p>

    我又去看大黑狗。</p>

    大黑狗自己躲厨房去，倒是继续很快乐地啃骨头。</p>

    可平日里，它最喜欢在外面撒欢了。</p>

    我嘀咕一句，“有财，你……是不是也讨厌这雨水？”</p>

    大黑狗竟然背过身去，不看我。</p>

    我想着不管怎样，晚上他们得睡觉吧，那我就趁着他们睡觉的时候，带姐姐离开。</p>

    哪怕出不去，我也先找个村外的地方躲起来，一切都太邪乎。</p>

    倘若昨天我还只停留在姐姐被恶意对待，那么今天，就真的是见鬼了。</p>

    尤其死婴和姐姐说同样的话。</p>

    人间七月半，大河被血染。</p>

    七月半就是鬼节，阴历的七月十五，还有五天就到了。</p>

    而且姐姐还说过，全村人都得死。</p>

    所以我绝对不能留在村里。</p>

    大概到了晚上九点半，血雨停了。</p>

    天空乌云仍没有散开，一颗星星都没有。</p>

    村民说，照这个意思，明天还得下。</p>

    各家各户都渐渐熄灯。</p>

    村里一片黑暗。</p>

    我奶奶也叫我早点休息，她就躺在我们家最靠右的那间平房里，面朝里，背对着我。</p>

    我称是，但我手搅得紧，想了又想，还是忍不住问。</p>

    “奶奶，这雨也下了，我姐姐，是不是就能接回来住？”</p>

    我想，她只要有一点松动，一点点，我都会再思考奶奶是否有什么苦衷。</p>

    毕竟这是我从小长大的家。</p>

    小时候，奶奶对我和姐姐都非常好。</p>

    有什么好吃的先给我们吃，有新布料也先给我们做衣裳。</p>

    甚至八年前全村闹鸡瘟，鸡蛋在村里变得异常珍贵的时候，有一个鸡蛋，她给我们姐妹俩一人一半，自己不吃。</p>

    我焦急地等着答案。</p>

    奶奶却很斩钉截铁，毫不犹豫地说：“那不行，哪能一见雨水就回来，那仙家该生气了。</p>

    还有小水，最近你也好好休息，多吃点饭，长胖一些。</p>

    等回来你姐姐从山上下来，你就暂时代替你姐姐去山上小屋诵经祈福，吃素求雨。”</p>

    我一听这个，手直接紧握成拳。</p>

    不行，我赶紧打消不舍的念头。</p>

    转身回我自己的屋。</p>

    等到夜深人静，我拿起包袱，去找大黑狗。</p>

    大黑狗替我背锅，没让奶奶发现我偷听，我必须也得带着它跑，而且我们村里人普遍都认为黑狗辟邪。</p>

    躲山里去遇到什么也好震慑一番。</p>

    可我去杂货房，狗不仅不跟我走，还窜出来把包袱给叼走。</p>

    “我……有财、有财！”</p>

    我又不敢大声叫，怕吵醒奶奶。</p>

    大黑狗一溜烟跑不见，本来就黑，在夜里我更看不着它。</p>

    这次我是真不明白了。</p>

    之前看它救我那眼神，我是真看错了吧！</p>

    算了，先去把姐姐带走，大不了把姐姐藏山里，再回来拿东西。</p>

    终于来到山上小屋旁，我还未进去，就听到姐姐在里面“咯咯”的笑。</p>

    笑完又哭。</p>

    “呜呜……有蛇咬我，有蛇要吞了我，来人，救我，救我啊！”</p>

    我猛地推开门，屋里什么都没有。</p>

    连之前生产的血水都被奶奶或者表哥收拾干净。</p>

    姐姐依旧躺在小床上，仰躺着，头朝下，抻着脖子看我。</p>

    双腿还卷着，不知怎的，我竟然觉得她像一条蛇。</p>

    姐姐见我又笑出声，“小水……你来啦？”</p>

    “姐姐，趁现在，咱俩赶紧走！</p>

    现在这地方怪得很，而且不知道奶奶口中的仙家到底是什么。”</p>

    我过去想拉姐姐起身，可是姐姐身子软得根本起不来。</p>

    两条腿更是像没有骨头似的。</p>

    这时候姐姐又哭了，紧紧拉着我的手，道：“小水，小水！有蛇咬我，有蛇钻进我的裤腿了！”</p>

    “好好好，我来看，我来……你别担心。”</p>

    我把姐姐裤腿往上翻，一下子就顿住。</p>

    因为姐姐的双脚还有小腿现在正不停地冒出蛇纹，迅速往上。</p>

    没一会儿就过了膝盖。</p>

    和白天那个死婴身上的蛇纹一模一样。</p>

    “快点啊小水，蛇已经爬到我大腿了！”</p>

    姐姐说这话的时候，蛇纹也来到姐姐的大腿处。</p>

    我吞了口唾沫，作势去抓，其实我根本抓不到什么。</p>

    只是这么一摸，发现姐姐的皮肤异常光滑，不，应该说是湿滑。</p>

    我吓了一跳，“姐姐……我、我好像摸到蛇了……”</p>

    没一会儿，姐姐不再哭泣，而是又“咯咯”的笑起来。</p>

    继续念叨着那句宛如魔咒的话语。</p>

    “人间七月半，大河被血染……哈哈哈，哗啦哗啦的，河道里面堆满了尸体，特别香，特别……”</p>

    就在此时，我听到外面一声狗叫。</p>

    是有财！</p>

    刚才不还跟我捉迷藏了嘛，这会儿又出来了？</p>

    我扒窗去看，没看到大黑狗，倒看到端着盆子上来的表哥，他竟然还来给姐姐送饭，奶奶也没吩咐啊。</p>

    我赶紧先躲到小屋后面，看着表哥进去，盆里是一大堆生的、血淋淋的死鸡鸭。</p>

    大黑狗叫一声，是不是就是为了提醒我表哥来了？</p>

    但接下来没给我思考的时间，因为姐姐直接以手撑地，拖着软软的身子从床上爬下来，还是面朝上，腹部朝地的爬下来。</p>

    凶猛地抓着盆里的鸡鸭，咬得嘴巴冒血。</p>

    表哥吓得全身颤抖。</p>

    “小、小雨……你之前都说恶心，不想吃的，怎么突然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好吃，真好吃！不够，再给我拿，给我摆满整个屋子！”</p>

    姐姐嘶吼着，双眼瞪得老大，没一会儿，蛇纹彻底爬上姐姐的整张脸。</p>

    她扭动着身体，上半身缓缓抬起，腰腹还贴着地，行为像极了蛇。</p>

    表哥全身都在打颤，挺了没一会儿，就转身跑走。</p>

    还大喊着：“梦里你说的就是这个……邪乎啊，梦成真了！</p>

    表姑奶奶救我，小雨入我梦啦！”</p>

    我看到姐姐的双腿在昏暗的油灯下，一会儿变为一条蛇尾，一会儿又是人的双腿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