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卷 第96章 神明要来

    一杯接一杯的传递，无声陪伴的让裴恒有种从未有过的微妙感觉，好像没那么孤单了。</p>

    青梅酒确实差点意思，他倒无所谓，再让杏雨姑娘喝下去就不合适了。</p>

    裴恒提笔：多谢。</p>

    谢晚意受之有愧，每一杯青梅酒都被她无奈倒进了面前的大碗里，整整一大碗，常嬷嬷说明儿正好拿去做泡菜。</p>

    她想了想，问道，“您有心事？”</p>

    太极佩很快传递回答复：思念故人。</p>

    原来如此。</p>

    谢晚意倒是想理解，可她也没什么故人值得思念，想了想，只写道，“故人既去，愿将来胜过往。”</p>

    裴恒喃喃念着，似有柔软的羽毛在心上来回浮动。</p>

    若将从前比作一支蜡烛，三皇兄曾给了他烛台，让他不再被烫手。三皇兄走后，烛台沾了灰，烛火也微弱到几乎没有，而现在，火光似乎重新燃了。</p>

    青梅酒上不了头，可他不知怎么一冲动就告诉她说，“最多十日，朝廷会派人去燕临商量鬼兰一事，吾与南疆商队也会一同前往。”</p>

    谢晚意看到的时候，忽地一下从方桌前站了起来，吓了常嬷嬷一跳。</p>

    “说多好多次往后一定要慢些、再慢些，闪着腰怎么好！”常嬷嬷着急打量了她好几眼，又帮她揉腰，最后才发现她满脸的惊讶，“发生什么事了？”</p>

    谢晚意也说不上高兴还是紧张，“神、神明要来燕临了。”</p>

    常嬷嬷闻言，顿时理解了她的心情。</p>

    “神明要来看望小姐！”常嬷嬷是这么理解的。</p>

    谢晚意神色间的激动突然削弱了几分，取而代之的是微微凝起的眉心，“不是来看我。”</p>

    我是个流放的罪人。</p>

    所有的高兴、紧张、激动都在这句话里一哄而散。</p>

    隔着玉佩，隔着千里之遥，她还能谎称自己是燕临关内的普通百姓。</p>

    若然面对面，她连靠近神明的资格都没有。</p>

    如果他知道全力帮助的女人，娘家涉嫌题写反诗，夫家又冠了她下毒害人的罪名，他会不会失望至极？</p>

    谢晚意跌坐回椅子上，双目放空，思绪乱作一团，但无一例外都是绝望般的灰暗。</p>

    从太极佩传递的第一碗白饭开始，所有她以为的努力、美好都是一场梦。</p>

    “小姐，您怎么不高兴了？”常嬷嬷不知道她眨眼功夫已经从天堂坠入地狱。</p>

    “神明来了，咱们正好可以好好谢谢人家···”</p>

    常嬷嬷也很激动，话说到一半就对上谢晚意失落的目光，她淡淡道，“让他知道自己一直以来不遗余力救助的是一群该死的罪人？”</p>

    常嬷嬷一哽。</p>

    因着这事，谢晚意一晚上没睡好，早晨也没吃几口饭。</p>

    簪雪说芸香还是决定去送翠儿一程。</p>

    “嗯。”谢晚意懒懒应了一声。</p>

    簪雪刚出去，念左就进来了，“小姐，裴世子让您放人。”</p>

    谢晚意没心情应付他，便道，“让他去找宋将军，陈老十偷的是军营的东西。”</p>

    “奴才也是这么说的。”念左想到刚才裴世枫那凶神恶煞的样子，还是有些不放心，“贺副将军及时赶过来，裴世子才往燕临关去，还说不会放过咱们。”</p>

    谢晚意闭着眼睛，淡淡道，“他几时放过我？”</p>

    “今日死的不是翠儿和陈老十，就是我。”</p>

    “就算他放过我，我也不会放过他。”</p>

    念左见自家小姐心里有数便安心许多，只是小姐的情绪···似乎有点烦躁。</p>

    他从屋里出来见常嬷嬷和安奶奶带着几个女人一起腌菜，其他人有说有笑的，常嬷嬷看着也是心不在焉。</p>

    怎么了这是。</p>

    燕临关。</p>

    裴世枫一来关口就看到陈老十和翠儿被反绑着跪在沙地里，两人均是蓬头垢面。</p>

    翠儿似乎都吓晕了，被两个士兵抓着头发才能勉强跪直。</p>

    陈老十骂了整整一宿，被摁到这儿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要死了，吓得尿了裤子，现在别说喊冤，连张嘴的力气都没了。</p>

    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裴世枫的轿子，浑身最后一点儿力气提了起来，哭喊着，“世子爷救我！”</p>

    “小的是冤枉的！”</p>

    这一嗓子让所有人都看到了裴世枫。</p>

    他依旧是穿着描金线的黑色大氅，金冠在日头下亮得晃眼，自带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冷漠贵气。</p>

    但奇怪的是今儿没人拜他。</p>

    裴世枫窝着火，“让宋清和出来见本世子！”</p>

    话音刚落，关内便有声音道，“听说了没？之前罗刹突袭，兵器上淬了毒，险些害死宋将军。”</p>

    “罗刹种不出毒草，都是跟裴世子买的。”</p>

    “难怪世子那么有钱，我就说方岭都是罪人，就算所有人都孝敬他，也没多少钱。原来是和罗刹做买卖。”</p>

    “真卑鄙！”</p>

    “吃着我们的米粮，还要害驻关军。”</p>

    这些流言已经在燕临流传好几天了，所以裴世枫一露面，人们的情绪一下就上来了。</p>

    “什么世子，咱们尊他是皇亲国戚，他把咱们当子民吗？”</p>

    “呸！就是个罪人！”</p>

    裴世枫还没开口就被漫天的指责逼得心头一慌，“放肆！谁告诉你们的，胡言乱语！”</p>

    他不吼还好，这一吼反而招来了更多的谩骂指责。</p>

    裴世枫咬着牙根，看着一根根指着自己鼻梁的手指，暗骂，谢晚意，你这是要搞死本世子！</p>

    行，你等着！</p>

    尧子烈见裴世枫狼狈钻进轿子退回南区，不禁感叹，“将军，属下还是头一次见裴世子吃瘪。”</p>

    “谢小姐还真是方岭的菩萨。”</p>

    宋清和却道，“是谁放出的消息？”</p>

    尧子烈道，“没查到。是前几天突然就散开的。”</p>

    连驻关军都查不出来，那便只能是外人。</p>

    可这事知道的人不多，除了他们就是谢晚意，难不成是她借这事压着裴世枫？</p>

    简直愚蠢！</p>

    这只会打草惊蛇，而且惹怒裴世枫，他一封折子到皇帝面前哭诉两声，谢晚意不会有好。</p>

    贺刚在下头道，“时辰到！女眷翠儿戴罪下毒害人，依律斩首。”</p>

    “陈老十及其手下偷军营兵器，斩首示众！”</p>

    刀起头落，沙地瞬间多了一片鲜红。</p>

    下午宋清和带人亲自去了北区一趟，他在燕临多年，很快就围出了幽冥鬼兰可能生长的范围。</p>

    整个过程，驻关军都能听到草丛里细微的动静，不多时候狼叫此起彼伏，饶是他们见惯生死也忍不住后心发冷。</p>

    从北区出来，宋清和直接去了小木屋。</p>

    “将军来了，正好待会儿给您带些泡菜回去，刚做好。”</p>

    常嬷嬷堆着笑道。</p>

    宋清和脸色有些冷，“你们主子好点了？”</p>

    “好多了。将军这边请。”</p>

    谢晚意听到宋清和脚步，不紧不慢收起了太极佩和刚传递来的字条。</p>

    神明已经有了控制狼群的办法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