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章 人未至,声先至

    摘星楼并不在赵氏商坊内，整个京都城鲜少有人知晓这是赵家的产业。</p>

    如今在这晚宴上，二皇子一言道出，却不知怀的是什么心思。</p>

    赵祈安不做反驳，面色平静道：“家中产业，我素来不曾多问。不过既然二殿下开口，几坛酒我还是能够作主的。”</p>

    “来人。”</p>

    他一声轻唤，在席间帮忙端菜斟酒的小厮们纷纷上前，朝赵祈安躬身行礼：“东家。”</p>

    赵祈安吩咐道：“莫叫殿下见了小家子气，将店中所有醉仙酿都搬来！”</p>

    “是，东家。”</p>

    摘星楼有三绝，景绝、酒绝、菜色绝。</p>

    其中这“酒绝”，说的便是摘星楼中的醉仙酿。</p>

    赵祈安一说要将店里所有醉仙酿都搬来，一时间席间不少好酒之人眼睛纷纷亮了起来。</p>

    能够与二皇子同席共饮的，无不是这京中真正的高官权贵。</p>

    可他们听到这“醉仙酿”三个字时，眼神中也不由流露出神往之色。</p>

    如今这大乾朝的酒，虽已有了蒸馏酿酒的雏形，但因为技术不达标、工业不成熟等原因，酿出来的酒虽然口感更浓烈，但却失了原本发酵酒的风味，能够喝得来的人少之又少。市面上盛行的还是度数低的浊酒、黄酒之类的酒水。</p>

    在这种情况下，一款工艺成熟、味道甘醇浓郁却又度数奇高的酒，流入市场堪称是降维打击。</p>

    喝过了这酒中仙品之称的“醉仙酿”，其余的酒再喝就如同洗锅水一样，叫人难以下咽。</p>

    可偏偏这京中八大酒楼，唯独摘星楼规矩最多。</p>

    每日只售二十壶醉仙酿，售完为止，先到先得。</p>

    再有权有势，也是无用，因为这酒是贡品。</p>

    摘星楼每年供应百斤“醉仙酿”，供给宫中，得了天子赐字，供在高楼上。</p>

    试问这京都城谁的权势，能大得过天子？</p>

    而“宫廷御酒”这四个字，让更多的人对此酒趋之若鹜。</p>

    如今这黑市上，醉仙酿的价值已经被炒到了百两一壶的天价。</p>

    也正因此，当赵祈安说出要把摘星楼所有醉仙酿都搬来时，在座不少人都振奋了一下，对这位“赵驸马”也改观了不少。</p>

    姬皓宇有点吃惊道：“不过说笑罢了，海青不必当真。”</p>

    赵祈安却是答道：“殿下既有吩咐，臣自当认真。”</p>

    “不心疼？”</p>

    “不心疼。”</p>

    赵祈安这话，倒是认真的。</p>

    这醉仙酿卖得再贵，于他而言，说穿了也只是粮食酿的酒，他刚收拾了京中不少粮行，得了比之平常价格还要低廉许多的海量粮食，酿酒成本就更不值一提。</p>

    更何况莫看这厅堂人多，略一估摸也不超过五十人，就算一人喝三斤，又有什么好心疼的？</p>

    姬皓宇露出笑容，热情更甚几分，拉着赵祈安说道：“莫站着说话，来坐我身边。”</p>

    赵祈安瞥了一眼英国公那边，婉拒道：“殿下，臣无论年纪阅历，都不及在座诸公，不敢高居上座。”</p>

    姬皓宇并不在意：“这席上都是自家人，不讲究这些。你若在意，我这便让人撤了此桌，换来圆桌，无有主次，这你可满意？”</p>

    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了，若是今夜不打算与二皇子撕破脸皮，已是不好拒绝。</p>

    赵祈安答应了下来。</p>

    待酒楼小厮过来换了桌子，又重新上了一遍新菜，又搬来了一坛坛醉仙酿，众人这才重新落座，赵祈安也就坐在了姬皓宇身边。</p>

    姬皓宇是个好酒之人，醉仙酿一上桌，便迫不及待得先为自己斟上几杯，待几杯酒下肚后，脸上便也有了红晕。</p>

    他问道：“玉真怎没陪你来？她最是喜爱这热闹的场合。”</p>

    赵祈安握着酒杯，不动声色道：“她近来身子不大好，陛下心疼她，将她接去了宫中，让五侯千岁为玉真殿下治病。”</p>

    “也唯独对玉真，父皇能有慈父的一面呀。”</p>

    姬皓宇轻叹了一声。</p>

    这话敏感，赵祈安只当没听到，并不接茬。</p>

    不过姬皓宇很快便圆了回来，笑道：“不过也是，这宫中谁不喜欢玉真呢？莫看我与老三争的厉害，可对玉真都如同胞妹一般，宫中若有赏赐，我也时常让人带一份送去公主府去。”</p>

    说到这儿，他又有点可惜：“不过今夜玉真没来，看不到她的醉舞了，可惜我还从宫中带来了最好的乐师。”</p>

    赵祈安眉头渐渐皱起。</p>

    谁家哥哥，会让妹妹当着臣子下属的面，去舞一曲？</p>

    姬皓宇当着他的面说这些，莫不是在试探什么？</p>

    一想到这儿，他脸上明显流露出了不悦之色。</p>

    果不其然，姬皓宇虽是醉眼迷离，但这会却立刻转了话题，笑道：“不说这个，来，我为你介绍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这位是户部尚书，李玄章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这位是刑部尚书，尤检方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国子监祭酒，孙思路……”</p>

    姬皓宇为赵祈安一一介绍着这一桌的宾客，每一位都是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。</p>

    六部尚书，来了两位。</p>

    其余朝中要职官员，也有不少在场。</p>

    而这些官员，绝大多数都是吴党一派。</p>

    不得不说，二皇子姬皓宇背靠吴相，在朝局之中的掌控力是其他几位皇子望尘莫及的。</p>

    赵祈安一一举杯示意，心中默默想着，若是唤来枭卫把今夜的摘星楼一锅端了，是不是就可以改朝换代了？</p>

    不过……也只是心中玩笑话罢了。</p>

    这些人虽是高官厚禄，但朝廷有的是能替补他们的人选，一旦死了，三两天时间吴相就会扶持新的心腹上位。他们背后的各个门阀世家也会选新的代言人。</p>

    朝局乱不了两日，就会恢复正常。</p>

    待一圈介绍完了之后，赵祈安注意到众人筷子未动，而姬皓宇右手边还空了一个位置。</p>

    他心中清楚是谁没来，但面上还是装着糊涂：“二殿下，可是还有人未至？”</p>

    姬皓宇笑道：“还能有谁？自是你那亲舅兄！”</p>

    话音刚落，只听得楼梯那边传来“噔噔噔”的急匆脚步。</p>

    “亚父，亚父，孩儿可是来迟了？”</p>

    这声音带着殷切焦急，虽是男声，声音却也悦耳动人，这京都城歌声最美妙的歌女，在这声音下也是逊色了几分。</p>

    可席间众人听到这声音时，却无不皱眉，面露嫌恶之色。</p>

    不像话！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