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百二十三章 夏典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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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长怀一脸无语。</p>
这小子,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?</p>
跟那个姓夏的女人接触一下?</p>
开什么玩笑……</p>
女人都是麻烦精,眼不见为净,他怎么可能主动凑上去,除非脑子出了问题?</p>
顾长怀心中腹诽。</p>
墨画便又搬出了“老借口”,“这一切都是为了查案,为了真相!”</p>
顾长怀:“你说点实际的。”</p>
跟墨画待久了,他现在对这些“大义凛然”的话,已经有了免疫了。</p>
“好吧,”墨画叹道,“我发现,凭我们自己,好像抓不到水阎罗。”</p>
“这是在二品州界,水阎罗实力又强,手段又诡异,更麻烦的是,他还精通水性……”</p>
顾长怀皱起了眉头。</p>
尽管不愿意承认,但他心里也知道,水阎罗比起火佛陀来说,可能还要更棘手些。</p>
水阎罗的硬实力,比不上火佛陀。</p>
正面交手,水阎罗肯定不是火佛陀的对手。</p>
但想抓水阎罗,或是想杀了他,却比对付火佛陀更难。</p>
火佛陀强在磅礴无尽,宛如妖兽般的灵力,强在无可匹敌的火系禁术。</p>
同等境界下,正面交手,火佛陀几乎不惧任何修士。</p>
而水阎罗走的是“奇”道,道法狠辣,身法鬼魅,瞳术诡异。</p>
最麻烦的,是他傍水而生。</p>
若在陆地上,还好一些。</p>
可一旦让水阎罗游入烟水河,有水性加成,便可实力大增。</p>
他借此兴风作浪,来去自如,没人奈何得了他。</p>
想找一个修习水性功法,水性和实力与水阎罗相当的修士,几乎不可能。</p>
顾长怀叹了口气。</p>
修士就是这样的。</p>
修为是一切的根基,但修为又并非一切。</p>
光有一身修为,若阅历不够,谋算不深,不通晓道法,不精通诸多修道门类,没有施展修为的手段,遇事还是会处处受到掣肘,有束手无策的无奈感。</p>
“所以,你想让夏典司帮忙?”顾长怀问道。</p>
墨画点头,“是的。”</p>
“可她是道廷的人,不知怀着什么心思。”顾长怀有些顾忌。</p>
墨画便道:“顾叔叔,你之前不是说过么,道廷司修士,自当依循道律,实事求是,该抓的抓,该杀的杀,秉公行事……”</p>
“既然如此,只要依道律行事,能联手抓到水阎罗,除去这个祸害,又何必在乎夏典司是什么身份,怀着什么目的呢?”</p>
顾长怀一怔,细细琢磨了下,觉得似乎有点道理。</p>
道廷司本来就归属于道廷。</p>
而顾家虽说是世家,但却是仕途出身,本就与其他产业性的家族不同。</p>
顾家的族训,也一直都强调遵循道律,秉公行事。</p>
既然如此,那无论道廷有什么目的,自己只要按照顾家族训行事便好。</p>
顾家忽然有所明悟。</p>
这或许便是,顾家所走的“清流”之道。</p>
遵奉道律,按原则做事。</p>
这样一来,既不与其他世家同流合污,也不算是谄媚道廷。</p>
因为即便是道廷,也未必会遵守道律……</p>
顾长怀皱起了眉头。</p>
这样的“清流”,必然遭人妒恨,甚至举目皆敌,也并非不可能。</p>
但这就是顾家走的路。</p>
坚持走下去,或许阻碍重重,前路坎坷,但若一旦抛弃了,失了根骨,怕是转眼间就有“灭族”之祸。</p>
他之前偶尔,也会觉得家主行事太迂腐,但此时细细想来,也稍微明白了一些家主的苦心。</p>
顾长怀沉思片刻,道:“好!”</p>
墨画有些诧异。</p>
他没想到,顾叔叔这么快就答应了。</p>
他准备的说辞,都还没说完。</p>
不过顾叔叔自己想通了也好。</p>
虽然墨画也不知道他到底想通了什么……</p>
“那顾叔叔你抽空,约夏典司见见面吧。”墨画趁热打铁道。</p>
顾长怀没说话,他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抵触。</p>
“没事,到时候我也去。”墨画道。</p>
顾长怀皱眉,“你来做什么?”</p>
我不去的话,估计你俩会一脸冷冰冰地干瞪眼……</p>
墨画心里默默腹诽道。</p>
“我也有重要的事,要跟夏典司聊聊。”墨画道。</p>
顾长怀沉默片刻,“行吧……”</p>
墨画去了也好,若是他一个人,还真不太想去见那個姓夏的。</p>
女人太麻烦了。</p>
“只不过,我约她,她未必愿意出来。”顾长怀道。</p>
“没事,顾叔叔你约下试试。”墨画道。</p>
墨画心里琢磨过了,觉得顾叔叔约夏典司,大概率还是能约到的。</p>
从身份上来说,两人都是典司。</p>
顾叔叔在乾学州界,做了两百多年典司了,还是顾家出身,经手的案子,接触的罪修,不知有多少。</p>
夏典司虽然背靠夏家,有道廷做依仗,但毕竟初来乍到,对乾学州界内部的情况没那么熟。</p>
这种情况下,她肯定不介意找顾叔叔问些东西。</p>
另外一方面,就是顾叔叔别的不说,至少模样还是十分英俊的。</p>
男子喜欢貌美的女子。</p>
而这世间的女子,也没有谁不喜欢俊俏的郎君的。</p>
因此,顾叔叔这张脸可不能浪费了,一定要好好利用。</p>
顾长怀不知墨画心中转了这么多小心思,只好道:“行,我试试……”</p>
于是,顾长怀就去试了下。</p>
几日后,顾长怀给墨画传书:“夏典司答应了,明天晚上你有空么?”</p>
明晚?</p>
墨画想了下,明天上完课,晚上还要教瑜儿阵法,不过教阵法不急。</p>
墨画便道:“有空。”</p>
“太虚城里,有一个顾氏酒楼,大概酉时伱过去。”顾长怀道。</p>
“顾氏酒楼?是顾家的产业?”</p>
“是。”</p>
“好。”墨画答应道。</p>
次日,墨画上完课,给瑜儿布置了一些阵法作业,便离开了太虚门,到了太虚城内的顾氏酒楼。</p>
酒楼布置得古色古香。</p>
典雅不失奢华,奢华但又内敛。</p>
墨画一看,就猜这酒楼一定是琬姨在打点。</p>
进了酒楼,有小二迎上来,还没说两句,便有一个惊讶的声音道:“可是墨公子?”</p>
墨画抬头,发现一个笑容可掬,面容微胖的掌柜模样的金丹修士,冲他拱手行礼。</p>
有点眼熟,但墨画又记不起他是谁。</p>
这掌柜便道:“我在顾家任管事,同时也是这酒楼的掌柜。在顾家的家宴上,我见过小公子。”</p>
墨画便客客气气道:“顾掌柜好。”</p>
顾掌柜笑了笑,问道:“小公子,是一个人来吃饭,还是来赴宴?”</p>
“顾叔叔请我来的。”墨画道。</p>
顾掌柜微怔,随后微微颔首,心道不愧是小墨公子,就连一向性情孤傲,生人勿近的顾长怀少爷,竟也会请他吃饭。</p>
顾掌柜便笑着道:“长怀少爷的确吩咐过,定好了房间,我这便带您过去。”</p>
墨画拱手道:“有劳了。”</p>
顾掌柜便带着墨画,到了二楼一处环境静谧,陈设优雅的雅间。</p>
墨画神识略一扫过,便发现雅间四周,还布了阵法,防止别人窥听和打扰。</p>
此时雅间还没人,顾长怀和夏典司都还没来,也没上菜,桌子都是空的,只放了一壶茶水。</p>
顾掌柜便道:“小公子,您先坐一会。”</p>
“好!”</p>
墨画点头,而后找了个看着顺眼的,凉快的,“风水”好的位置坐了下来。</p>
顾掌柜看了墨画一眼,又看了看有些空荡荡的桌面,小声道:“要不,我先给您上点菜?”</p>
“等顾叔叔一起吧。”墨画道。</p>
“没事,”顾掌柜道,“算是我送给小公子的‘见面礼’,小公子不必客气。”</p>
顾掌柜盛情难却,而且墨画肚子的确饿了,便从善如流道:</p>
“那就有劳顾掌柜了。”</p>
顾掌柜笑道:“小公子稍等。”</p>
他退下之后,不一会儿,便有人端菜上来了。</p>
说是“见面礼”,但无一例外,都是色香味俱全的大菜。</p>
等一脸冷漠的顾长怀,带着一脸冰冷的夏典司进门的时候,就看到墨画面前摆着一堆菜,已经大快朵颐地吃着了。</p>
顾长怀忍不住道:“你怎么就先吃上了?”</p>
“我肚子饿了,”墨画理直气壮道,“而且,这些都是顾掌柜请我的。”</p>
顾长怀叹气。</p>
这小子,到哪都能混个自来熟。</p>
甚至来顾家的酒楼吃个饭,掌柜的都会给他开小灶。</p>
顾长怀摇了摇头,只能找了个地方坐下,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。</p>
夏典司也落座了。</p>
她到这里来,是有正事要谈的,自然不会计较一些酒菜。</p>
只不过……</p>
她看了眼墨画,又看了眼顾长怀,心中疑惑渐生。</p>
她这些时日来,对顾长怀有了一些了解。</p>
这个人生冷,孤僻,刻板,不讲情面,情商很低,人缘也不好,脾气也差,难以沟通,对谁都一副冷淡的模样……</p>
只有一副皮囊,还勉强算能看得入眼。</p>
除此之外,又冷又硬,跟石头一样。</p>
唯一真正能惹他生气,甚至还有些失态的,只有席间这个,正在啃着鸡腿的小少年。</p>
而顾长怀对这个小少年的态度,也十分奇怪……</p>
可以看出来,顾长怀对他的态度也不算友善,有时候还很不耐烦,言语间也没那么客气。</p>
但顾长怀即便生气,也很克制。</p>
即便再不耐烦,也拿这少年没办法。</p>
甚至似乎还有些……忌惮?</p>
夏典司微微皱眉,若有所思。</p>
“夏姐姐,这个鸡腿可好吃了,你尝尝……”墨画将一只鸡腿,递给了夏典司。</p>
一只鸡,两只鸡腿。</p>
墨画吃了一个,还有一个留给了夏典司。</p>
顾长怀在一旁默默地看着。</p>
夏典司感激墨画的好意,但她同样是典司,性情也有些冷漠,只淡淡道:“谢谢。”</p>
“还有,”夏典司纠正道,“叫我‘夏典司’。”</p>
“嗯嗯,夏典司。”墨画道。</p>
落座之后,顾掌柜便上菜了。</p>
这些菜,是顾长怀安排的。</p>
他是世家公子,食不厌精,脍不厌细,所以安排的菜式精致而华贵。</p>
当然,在墨画眼里,就是有点“腐败”。</p>
不过食物是无罪的,所以墨画也还是吃了。</p>
夏典司只浅浅尝了几口,便放下了筷子,问顾长怀:“顾典司,你约我过来,是要说什么事?”</p>
顾长怀没说话,自顾自喝酒。</p>
夏典司神色渐渐不善。</p>
墨画叹了口气,有些无奈,便道:</p>
“夏典司,你知道水阎罗么?”</p>
夏典司神情微动,但仅仅只是片刻,便恢复如常,“水阎罗怎么了?”</p>
墨画打量着她的神色,料想她应该知道些什么,但又不太确定,她到底知道多少。</p>
墨画便言简意赅道:“顾叔叔也想抓水阎罗,他想找你联手。”</p>
夏典司略作思索,斟酌道:</p>
“虽说水阎罗是个祸害,论罪当诛,但道廷司目前要做的事,重点并不在水阎罗身上。”</p>
“你们不是要查癸水门么?水阎罗跟癸水门关系不浅的。”墨画道。</p>
夏典司闻言一怔,而后目光微冷,看向顾长怀,冷笑道:</p>
“顾典司,道廷司的事,你也敢随意往外说?”</p>
顾长怀喝了口酒,冷哼一声,“我可没说。”</p>
“你不说,这孩子怎么会知道?”夏典司目光锐利。</p>
顾长怀淡淡道:“我不说,他照样知道,这乾学州界里的事,他知道的恐怕比你这个典司还多……”</p>
夏典司先是冷笑,而后见顾长怀不像是在说谎,这才有些错愕,转过头看了眼墨画,忍不住问道:</p>
“你……”</p>
墨画道:“我姓墨,叫墨画,是太虚门筑基中期弟子。”</p>
“姓墨?”夏典司有些意外,“你不姓顾?”</p>
墨画摇头。</p>
“墨……”夏典司沉吟片刻,疑惑道,“乾学州界附近,似乎也没哪个大世家是姓墨的……”</p>
“我不是世家子弟,我是散修。”墨画如实道。</p>
“散修!”</p>
饶是一向冰冷的夏典司,神色也有了明显的变化。</p>
竟然是散修?</p>
她是道州真正的大世家出身,虽然也知道这世间,最多的就是散修。</p>
但她生在道州,长在道州,有来往的几乎无一例外,全都是世家或是大宗门的子弟。</p>
散修不是没有。</p>
但能凭借自己的实力,不入赘,不攀附,混入道廷中枢的人,基本都是凤毛麟角。</p>
至少她也只是听过,从未接触过。</p>
不说道州,便是乾学州界这里,能以散修的身份,迈过宗门门槛的也寥寥无几。</p>
夏典司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墨画,发现他模样气质,虽有些天真烂漫,但气度绝非寻常,心中更是诧异。</p>
“你一个散修,是怎么拜入太虚门的?”</p>
她记得太虚门好歹也是乾学州界八大门之一。</p>
“这个就说来话长了……”墨画叹道。</p>
真说起来,要从瑜儿的事说起了,所以他也就不说了。</p>
墨画立马说起了正事:“我手里……”</p>
他想了想,又把顾长怀也带上了。</p>
“……我和顾叔叔手里,有水阎罗的线索,但水阎罗筑基巅峰,精通水系功法,混迹在烟水河,神出鬼没,缉捕十分困难。”</p>
夏典司皱眉,“你手里,怎么会有水阎罗的线索?”</p>
墨画神色谦虚,但语气却有些“自负”道:</p>
“夏姐姐,不瞒你说,我在乾学州界附近,勉强也算一个‘小地头蛇’,附近的事,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。”</p>
夏典司怔怔地看着墨画。</p>
她之前在道廷司碰到墨画,还以为他只是一个养尊处优,天真活泼的顾家小少爷。</p>
怎么一转眼,就成“地头蛇”了。</p>
夏典司转过头,看了眼顾长怀,见他神情淡淡的,便知道顾长怀对这句话,显然也是认同的,一时更是有些难以置信。</p>
但她还是有些不太相信,便问道:</p>
“你对水阎罗,知道多少?”</p>
墨画知道,这是夏典司在考验他,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知道一些内情。</p>
墨画沉思了片刻,便道:</p>
“水阎罗,筑基巅峰,修水狱门功法,使水刑鞭,精通水影步,双目可凝聚煞气,施展诡异瞳术。”</p>
“道廷司对水阎罗的记载不多,但此人杀人如麻,必然很早之前,便犯下过不少杀孽。”</p>
“而一年多前,烟水河下游,于家水寨被灭门,也是水阎罗下的手……”</p>
……</p>
墨画将自己知道的,挑了一些说了出来。</p>
夏典司越听越心惊。</p>
这里面很多事,她事先已经知道了,但还有一些消息,她迄今为止,还未从任何渠道听到过……</p>
夏典司看着墨画,心神微震,问道:</p>
“这些……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</p>
墨画一脸笑眯眯,没有答话。</p>
夏典司沉默片刻,也就没有再问。</p>
随后她神情微肃,道:“那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……你与水阎罗,应该无冤无仇吧,为什么要抓捕他?”</p>
墨画目光微闪。</p>
无冤无仇,倒也算不上。</p>
至少水阎罗,应该已经记恨上自己了。</p>
他恐怕还以为自己是“水狱门的余孽”,因此恨不得杀自己而后快。</p>
当然,最根本的原因不是这些。</p>
有些话是不方便说的。</p>
墨画便一脸正色道:</p>
“我是太虚门子弟,受宗门教诲,自当恪守本心,一心求道,以斩妖除魔为己任。水阎罗恶贯满盈,死不足惜,若不诛杀,必然有更多修士遭其毒手。”</p>
“因此,抓捕水阎罗,将他打入道狱,承受应当的责罚,是每个心存正道的修士,应尽的责任!”</p>
墨画说得慷慨激昂。</p>
顾长怀以手扶额。</p>
这小子,又来了……</p>
倒是夏典司,见墨画一脸正气,心中似乎有所触动。</p>
她想了想,点头道:</p>
“好,我们可以联手,一起抓水阎罗!”</p>
墨画大喜,便替夏典司斟了一杯酒,然后举杯道:</p>
“一言为定!”</p>
夏典司见他这副模样,也笑道:“一言为定。”</p>
两人杯子举起来后,又默默看向了一旁的顾长怀。</p>
顾长怀一脸不耐烦。</p>
墨画拽了拽他的衣袖,“顾叔叔,就差你了。”</p>
顾长怀踌躇片刻,这才缓缓举起酒杯,和墨画,以及夏典司碰了一杯。</p>
三人自此达成约定。</p>
只是吃完饭,离开顾氏酒楼后,顾长怀还是不忘给墨画泼了一盆冷水。</p>
“她是道廷的人,更是夏家的人。”</p>
“道廷森严,世家冷漠,每个人的心眼都不少,她答应你,未必存了什么好心思。”</p>
墨画点头道:“我知道的,顾叔叔,放心吧。”</p>
顾长怀看了墨画一眼,便不再说什么。</p>
之后夏典司,为了方便通信,也抽空送给了墨画一枚传书令。</p>
这样一来,墨画手里就有了两枚道廷司典司的传书令了,一枚顾长怀的,一枚夏典司的。</p>
墨画用传书令,将一些线索,告诉了夏典司。</p>
而夏典司背靠道廷和夏家,势力和能力也不小,不过数日,便又抓到了水阎罗的马脚。</p>
她也没避讳,将打听到的消息,都告诉了墨画。</p>
墨画看着烟水河流图上,被标出来的圈圈点点,目光微闪。</p>
围猎水阎罗的计划,可以开始了……</p>
这小子,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?</p>
跟那个姓夏的女人接触一下?</p>
开什么玩笑……</p>
女人都是麻烦精,眼不见为净,他怎么可能主动凑上去,除非脑子出了问题?</p>
顾长怀心中腹诽。</p>
墨画便又搬出了“老借口”,“这一切都是为了查案,为了真相!”</p>
顾长怀:“你说点实际的。”</p>
跟墨画待久了,他现在对这些“大义凛然”的话,已经有了免疫了。</p>
“好吧,”墨画叹道,“我发现,凭我们自己,好像抓不到水阎罗。”</p>
“这是在二品州界,水阎罗实力又强,手段又诡异,更麻烦的是,他还精通水性……”</p>
顾长怀皱起了眉头。</p>
尽管不愿意承认,但他心里也知道,水阎罗比起火佛陀来说,可能还要更棘手些。</p>
水阎罗的硬实力,比不上火佛陀。</p>
正面交手,水阎罗肯定不是火佛陀的对手。</p>
但想抓水阎罗,或是想杀了他,却比对付火佛陀更难。</p>
火佛陀强在磅礴无尽,宛如妖兽般的灵力,强在无可匹敌的火系禁术。</p>
同等境界下,正面交手,火佛陀几乎不惧任何修士。</p>
而水阎罗走的是“奇”道,道法狠辣,身法鬼魅,瞳术诡异。</p>
最麻烦的,是他傍水而生。</p>
若在陆地上,还好一些。</p>
可一旦让水阎罗游入烟水河,有水性加成,便可实力大增。</p>
他借此兴风作浪,来去自如,没人奈何得了他。</p>
想找一个修习水性功法,水性和实力与水阎罗相当的修士,几乎不可能。</p>
顾长怀叹了口气。</p>
修士就是这样的。</p>
修为是一切的根基,但修为又并非一切。</p>
光有一身修为,若阅历不够,谋算不深,不通晓道法,不精通诸多修道门类,没有施展修为的手段,遇事还是会处处受到掣肘,有束手无策的无奈感。</p>
“所以,你想让夏典司帮忙?”顾长怀问道。</p>
墨画点头,“是的。”</p>
“可她是道廷的人,不知怀着什么心思。”顾长怀有些顾忌。</p>
墨画便道:“顾叔叔,你之前不是说过么,道廷司修士,自当依循道律,实事求是,该抓的抓,该杀的杀,秉公行事……”</p>
“既然如此,只要依道律行事,能联手抓到水阎罗,除去这个祸害,又何必在乎夏典司是什么身份,怀着什么目的呢?”</p>
顾长怀一怔,细细琢磨了下,觉得似乎有点道理。</p>
道廷司本来就归属于道廷。</p>
而顾家虽说是世家,但却是仕途出身,本就与其他产业性的家族不同。</p>
顾家的族训,也一直都强调遵循道律,秉公行事。</p>
既然如此,那无论道廷有什么目的,自己只要按照顾家族训行事便好。</p>
顾家忽然有所明悟。</p>
这或许便是,顾家所走的“清流”之道。</p>
遵奉道律,按原则做事。</p>
这样一来,既不与其他世家同流合污,也不算是谄媚道廷。</p>
因为即便是道廷,也未必会遵守道律……</p>
顾长怀皱起了眉头。</p>
这样的“清流”,必然遭人妒恨,甚至举目皆敌,也并非不可能。</p>
但这就是顾家走的路。</p>
坚持走下去,或许阻碍重重,前路坎坷,但若一旦抛弃了,失了根骨,怕是转眼间就有“灭族”之祸。</p>
他之前偶尔,也会觉得家主行事太迂腐,但此时细细想来,也稍微明白了一些家主的苦心。</p>
顾长怀沉思片刻,道:“好!”</p>
墨画有些诧异。</p>
他没想到,顾叔叔这么快就答应了。</p>
他准备的说辞,都还没说完。</p>
不过顾叔叔自己想通了也好。</p>
虽然墨画也不知道他到底想通了什么……</p>
“那顾叔叔你抽空,约夏典司见见面吧。”墨画趁热打铁道。</p>
顾长怀没说话,他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抵触。</p>
“没事,到时候我也去。”墨画道。</p>
顾长怀皱眉,“你来做什么?”</p>
我不去的话,估计你俩会一脸冷冰冰地干瞪眼……</p>
墨画心里默默腹诽道。</p>
“我也有重要的事,要跟夏典司聊聊。”墨画道。</p>
顾长怀沉默片刻,“行吧……”</p>
墨画去了也好,若是他一个人,还真不太想去见那個姓夏的。</p>
女人太麻烦了。</p>
“只不过,我约她,她未必愿意出来。”顾长怀道。</p>
“没事,顾叔叔你约下试试。”墨画道。</p>
墨画心里琢磨过了,觉得顾叔叔约夏典司,大概率还是能约到的。</p>
从身份上来说,两人都是典司。</p>
顾叔叔在乾学州界,做了两百多年典司了,还是顾家出身,经手的案子,接触的罪修,不知有多少。</p>
夏典司虽然背靠夏家,有道廷做依仗,但毕竟初来乍到,对乾学州界内部的情况没那么熟。</p>
这种情况下,她肯定不介意找顾叔叔问些东西。</p>
另外一方面,就是顾叔叔别的不说,至少模样还是十分英俊的。</p>
男子喜欢貌美的女子。</p>
而这世间的女子,也没有谁不喜欢俊俏的郎君的。</p>
因此,顾叔叔这张脸可不能浪费了,一定要好好利用。</p>
顾长怀不知墨画心中转了这么多小心思,只好道:“行,我试试……”</p>
于是,顾长怀就去试了下。</p>
几日后,顾长怀给墨画传书:“夏典司答应了,明天晚上你有空么?”</p>
明晚?</p>
墨画想了下,明天上完课,晚上还要教瑜儿阵法,不过教阵法不急。</p>
墨画便道:“有空。”</p>
“太虚城里,有一个顾氏酒楼,大概酉时伱过去。”顾长怀道。</p>
“顾氏酒楼?是顾家的产业?”</p>
“是。”</p>
“好。”墨画答应道。</p>
次日,墨画上完课,给瑜儿布置了一些阵法作业,便离开了太虚门,到了太虚城内的顾氏酒楼。</p>
酒楼布置得古色古香。</p>
典雅不失奢华,奢华但又内敛。</p>
墨画一看,就猜这酒楼一定是琬姨在打点。</p>
进了酒楼,有小二迎上来,还没说两句,便有一个惊讶的声音道:“可是墨公子?”</p>
墨画抬头,发现一个笑容可掬,面容微胖的掌柜模样的金丹修士,冲他拱手行礼。</p>
有点眼熟,但墨画又记不起他是谁。</p>
这掌柜便道:“我在顾家任管事,同时也是这酒楼的掌柜。在顾家的家宴上,我见过小公子。”</p>
墨画便客客气气道:“顾掌柜好。”</p>
顾掌柜笑了笑,问道:“小公子,是一个人来吃饭,还是来赴宴?”</p>
“顾叔叔请我来的。”墨画道。</p>
顾掌柜微怔,随后微微颔首,心道不愧是小墨公子,就连一向性情孤傲,生人勿近的顾长怀少爷,竟也会请他吃饭。</p>
顾掌柜便笑着道:“长怀少爷的确吩咐过,定好了房间,我这便带您过去。”</p>
墨画拱手道:“有劳了。”</p>
顾掌柜便带着墨画,到了二楼一处环境静谧,陈设优雅的雅间。</p>
墨画神识略一扫过,便发现雅间四周,还布了阵法,防止别人窥听和打扰。</p>
此时雅间还没人,顾长怀和夏典司都还没来,也没上菜,桌子都是空的,只放了一壶茶水。</p>
顾掌柜便道:“小公子,您先坐一会。”</p>
“好!”</p>
墨画点头,而后找了个看着顺眼的,凉快的,“风水”好的位置坐了下来。</p>
顾掌柜看了墨画一眼,又看了看有些空荡荡的桌面,小声道:“要不,我先给您上点菜?”</p>
“等顾叔叔一起吧。”墨画道。</p>
“没事,”顾掌柜道,“算是我送给小公子的‘见面礼’,小公子不必客气。”</p>
顾掌柜盛情难却,而且墨画肚子的确饿了,便从善如流道:</p>
“那就有劳顾掌柜了。”</p>
顾掌柜笑道:“小公子稍等。”</p>
他退下之后,不一会儿,便有人端菜上来了。</p>
说是“见面礼”,但无一例外,都是色香味俱全的大菜。</p>
等一脸冷漠的顾长怀,带着一脸冰冷的夏典司进门的时候,就看到墨画面前摆着一堆菜,已经大快朵颐地吃着了。</p>
顾长怀忍不住道:“你怎么就先吃上了?”</p>
“我肚子饿了,”墨画理直气壮道,“而且,这些都是顾掌柜请我的。”</p>
顾长怀叹气。</p>
这小子,到哪都能混个自来熟。</p>
甚至来顾家的酒楼吃个饭,掌柜的都会给他开小灶。</p>
顾长怀摇了摇头,只能找了个地方坐下,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。</p>
夏典司也落座了。</p>
她到这里来,是有正事要谈的,自然不会计较一些酒菜。</p>
只不过……</p>
她看了眼墨画,又看了眼顾长怀,心中疑惑渐生。</p>
她这些时日来,对顾长怀有了一些了解。</p>
这个人生冷,孤僻,刻板,不讲情面,情商很低,人缘也不好,脾气也差,难以沟通,对谁都一副冷淡的模样……</p>
只有一副皮囊,还勉强算能看得入眼。</p>
除此之外,又冷又硬,跟石头一样。</p>
唯一真正能惹他生气,甚至还有些失态的,只有席间这个,正在啃着鸡腿的小少年。</p>
而顾长怀对这个小少年的态度,也十分奇怪……</p>
可以看出来,顾长怀对他的态度也不算友善,有时候还很不耐烦,言语间也没那么客气。</p>
但顾长怀即便生气,也很克制。</p>
即便再不耐烦,也拿这少年没办法。</p>
甚至似乎还有些……忌惮?</p>
夏典司微微皱眉,若有所思。</p>
“夏姐姐,这个鸡腿可好吃了,你尝尝……”墨画将一只鸡腿,递给了夏典司。</p>
一只鸡,两只鸡腿。</p>
墨画吃了一个,还有一个留给了夏典司。</p>
顾长怀在一旁默默地看着。</p>
夏典司感激墨画的好意,但她同样是典司,性情也有些冷漠,只淡淡道:“谢谢。”</p>
“还有,”夏典司纠正道,“叫我‘夏典司’。”</p>
“嗯嗯,夏典司。”墨画道。</p>
落座之后,顾掌柜便上菜了。</p>
这些菜,是顾长怀安排的。</p>
他是世家公子,食不厌精,脍不厌细,所以安排的菜式精致而华贵。</p>
当然,在墨画眼里,就是有点“腐败”。</p>
不过食物是无罪的,所以墨画也还是吃了。</p>
夏典司只浅浅尝了几口,便放下了筷子,问顾长怀:“顾典司,你约我过来,是要说什么事?”</p>
顾长怀没说话,自顾自喝酒。</p>
夏典司神色渐渐不善。</p>
墨画叹了口气,有些无奈,便道:</p>
“夏典司,你知道水阎罗么?”</p>
夏典司神情微动,但仅仅只是片刻,便恢复如常,“水阎罗怎么了?”</p>
墨画打量着她的神色,料想她应该知道些什么,但又不太确定,她到底知道多少。</p>
墨画便言简意赅道:“顾叔叔也想抓水阎罗,他想找你联手。”</p>
夏典司略作思索,斟酌道:</p>
“虽说水阎罗是个祸害,论罪当诛,但道廷司目前要做的事,重点并不在水阎罗身上。”</p>
“你们不是要查癸水门么?水阎罗跟癸水门关系不浅的。”墨画道。</p>
夏典司闻言一怔,而后目光微冷,看向顾长怀,冷笑道:</p>
“顾典司,道廷司的事,你也敢随意往外说?”</p>
顾长怀喝了口酒,冷哼一声,“我可没说。”</p>
“你不说,这孩子怎么会知道?”夏典司目光锐利。</p>
顾长怀淡淡道:“我不说,他照样知道,这乾学州界里的事,他知道的恐怕比你这个典司还多……”</p>
夏典司先是冷笑,而后见顾长怀不像是在说谎,这才有些错愕,转过头看了眼墨画,忍不住问道:</p>
“你……”</p>
墨画道:“我姓墨,叫墨画,是太虚门筑基中期弟子。”</p>
“姓墨?”夏典司有些意外,“你不姓顾?”</p>
墨画摇头。</p>
“墨……”夏典司沉吟片刻,疑惑道,“乾学州界附近,似乎也没哪个大世家是姓墨的……”</p>
“我不是世家子弟,我是散修。”墨画如实道。</p>
“散修!”</p>
饶是一向冰冷的夏典司,神色也有了明显的变化。</p>
竟然是散修?</p>
她是道州真正的大世家出身,虽然也知道这世间,最多的就是散修。</p>
但她生在道州,长在道州,有来往的几乎无一例外,全都是世家或是大宗门的子弟。</p>
散修不是没有。</p>
但能凭借自己的实力,不入赘,不攀附,混入道廷中枢的人,基本都是凤毛麟角。</p>
至少她也只是听过,从未接触过。</p>
不说道州,便是乾学州界这里,能以散修的身份,迈过宗门门槛的也寥寥无几。</p>
夏典司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墨画,发现他模样气质,虽有些天真烂漫,但气度绝非寻常,心中更是诧异。</p>
“你一个散修,是怎么拜入太虚门的?”</p>
她记得太虚门好歹也是乾学州界八大门之一。</p>
“这个就说来话长了……”墨画叹道。</p>
真说起来,要从瑜儿的事说起了,所以他也就不说了。</p>
墨画立马说起了正事:“我手里……”</p>
他想了想,又把顾长怀也带上了。</p>
“……我和顾叔叔手里,有水阎罗的线索,但水阎罗筑基巅峰,精通水系功法,混迹在烟水河,神出鬼没,缉捕十分困难。”</p>
夏典司皱眉,“你手里,怎么会有水阎罗的线索?”</p>
墨画神色谦虚,但语气却有些“自负”道:</p>
“夏姐姐,不瞒你说,我在乾学州界附近,勉强也算一个‘小地头蛇’,附近的事,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。”</p>
夏典司怔怔地看着墨画。</p>
她之前在道廷司碰到墨画,还以为他只是一个养尊处优,天真活泼的顾家小少爷。</p>
怎么一转眼,就成“地头蛇”了。</p>
夏典司转过头,看了眼顾长怀,见他神情淡淡的,便知道顾长怀对这句话,显然也是认同的,一时更是有些难以置信。</p>
但她还是有些不太相信,便问道:</p>
“你对水阎罗,知道多少?”</p>
墨画知道,这是夏典司在考验他,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知道一些内情。</p>
墨画沉思了片刻,便道:</p>
“水阎罗,筑基巅峰,修水狱门功法,使水刑鞭,精通水影步,双目可凝聚煞气,施展诡异瞳术。”</p>
“道廷司对水阎罗的记载不多,但此人杀人如麻,必然很早之前,便犯下过不少杀孽。”</p>
“而一年多前,烟水河下游,于家水寨被灭门,也是水阎罗下的手……”</p>
……</p>
墨画将自己知道的,挑了一些说了出来。</p>
夏典司越听越心惊。</p>
这里面很多事,她事先已经知道了,但还有一些消息,她迄今为止,还未从任何渠道听到过……</p>
夏典司看着墨画,心神微震,问道:</p>
“这些……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</p>
墨画一脸笑眯眯,没有答话。</p>
夏典司沉默片刻,也就没有再问。</p>
随后她神情微肃,道:“那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……你与水阎罗,应该无冤无仇吧,为什么要抓捕他?”</p>
墨画目光微闪。</p>
无冤无仇,倒也算不上。</p>
至少水阎罗,应该已经记恨上自己了。</p>
他恐怕还以为自己是“水狱门的余孽”,因此恨不得杀自己而后快。</p>
当然,最根本的原因不是这些。</p>
有些话是不方便说的。</p>
墨画便一脸正色道:</p>
“我是太虚门子弟,受宗门教诲,自当恪守本心,一心求道,以斩妖除魔为己任。水阎罗恶贯满盈,死不足惜,若不诛杀,必然有更多修士遭其毒手。”</p>
“因此,抓捕水阎罗,将他打入道狱,承受应当的责罚,是每个心存正道的修士,应尽的责任!”</p>
墨画说得慷慨激昂。</p>
顾长怀以手扶额。</p>
这小子,又来了……</p>
倒是夏典司,见墨画一脸正气,心中似乎有所触动。</p>
她想了想,点头道:</p>
“好,我们可以联手,一起抓水阎罗!”</p>
墨画大喜,便替夏典司斟了一杯酒,然后举杯道:</p>
“一言为定!”</p>
夏典司见他这副模样,也笑道:“一言为定。”</p>
两人杯子举起来后,又默默看向了一旁的顾长怀。</p>
顾长怀一脸不耐烦。</p>
墨画拽了拽他的衣袖,“顾叔叔,就差你了。”</p>
顾长怀踌躇片刻,这才缓缓举起酒杯,和墨画,以及夏典司碰了一杯。</p>
三人自此达成约定。</p>
只是吃完饭,离开顾氏酒楼后,顾长怀还是不忘给墨画泼了一盆冷水。</p>
“她是道廷的人,更是夏家的人。”</p>
“道廷森严,世家冷漠,每个人的心眼都不少,她答应你,未必存了什么好心思。”</p>
墨画点头道:“我知道的,顾叔叔,放心吧。”</p>
顾长怀看了墨画一眼,便不再说什么。</p>
之后夏典司,为了方便通信,也抽空送给了墨画一枚传书令。</p>
这样一来,墨画手里就有了两枚道廷司典司的传书令了,一枚顾长怀的,一枚夏典司的。</p>
墨画用传书令,将一些线索,告诉了夏典司。</p>
而夏典司背靠道廷和夏家,势力和能力也不小,不过数日,便又抓到了水阎罗的马脚。</p>
她也没避讳,将打听到的消息,都告诉了墨画。</p>
墨画看着烟水河流图上,被标出来的圈圈点点,目光微闪。</p>
围猎水阎罗的计划,可以开始了……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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